前陣子看到自己一篇臉書舊文，那是 Facebook 在台灣剛開始蔓延的時候，我還沒幾個 FB 好友，也不知道怎麼用社群媒體，常在上面無病呻吟，我寫道「畢業八年的高中同學會，一年的研究所聚會，突然有點迷惘：現在人到底是為什麼要出社會工作！？」

就像個愛抱怨的屁孩，如今回頭看，卻發現我如果沒有當時那一份「迷惘」，我也沒有現在的「自在」。

沒有那些迷惘，我可能會乖乖地找 MBA 畢業該做的工作，「順利」進入職場，然後不管過的開不開心，那份優渥的薪水、多數人眼中的「好工作」，可能讓我的人生從此少了更多「可能性」。

為什麼這樣說？

那些，我曾有過的迷惘

還記得高中進入第一志願，我突然發現怎麼考都考不贏班上的學霸們，一百分忽然變成遙不可及的時候，我心裡常常不時地冒出一個念頭「我到底是為什麼要讀書？」

不過，當時的我從來沒有面對過那份「迷惘」，也沒有因此做過什麼，只是忙著翹課、打撞球、看小說，到了高三才急忙地念書考試，最後以全班（倒數）第二名的成績作收。

又因為補習班老師一天到晚跟我們說，未來是材料和生科的天下，我大學志願幾乎全部都填材料，分數不到就填化學。最後，我只錄取一所私立大學化學系。

大學對我來說，最大的差別就是「離開家」的生活，也終於有一台自己的電腦。於是我繼續翹課、上BBS、聊MSN、抓影片、打球、談戀愛。

結果大一上學期就念到差一學分被二一，那時候的我覺得只要考前抱佛腳、不被當，學期末寄回家的成績單不要太難看就好了。反正我也不愛回家，自己住在宿舍很自由。

一直到大二升大三的暑假，化學系得找教授做專題，看到實驗室裡學長姐的「工作」，我才再次開始迷惘：「這就是我畢業後的樣子嗎？」

不論是繼續考研究所（過半同學都從大三開始準備考研），還是去找相關工作、每天陪著試管和燒杯，我好像已經看到自己一輩子的生活，更迷惘的是「我到底要什麼樣的工作和生活？」

就因為好奇，我跑去選了商學院大一的「經濟學」，才發現與其苦背化學反應，我更有興趣了解「人與人之間的反應」，後來還拿到那門課的「書卷獎」，是整個大學生涯我獲得唯一跟成績有關的獎（也是國中畢業後唯一一個）。

也讓我下定決心不考化研所，轉考商管研究所，只是沒想到在補習班讀管理、念經濟如魚得水的我，進了MBA卻對研究所的課程大失所望，沒幾個老師的授課是讓人感興趣的，於是我又再次開始迷惘「我到底想學什麼？」

後來跟學長聊起「休學」的打算，卻被一句話點醒「研究生不該期待老師教我們什麼，而是自己去找資源來學習。」

我開始大量參加活動，當各種幹部；參加商業競賽，被淘汰沒關係隔年再參加；跟同學創辦網站，遇到瓶頸就想辦法找人脈、找資源；自己投履歷找實習，一個暑假不夠，我連續兩個暑假都在實習。

只是沒想到，MBA 時期對外商、管理顧問也心生嚮往的我，因為「外務」太多沒有順利畢業，卻在幾次同學會中看到那些所謂找到好工作、比較差工作的同學，除了薪水不同，大多數都不開心的時候，我又再次「迷惘」了⋯⋯

於是畢了業，我決定當完兵之後，先去非洲當一年國際志工，給自己一段反思的時間（請容我快轉）。返台後，總算想清楚自己想做什麼工作，在沒有相關學經歷下決定進入媒體，從一個月不到 22K 開始，就這樣在關鍵評論網做了六年。

只不過在媒體的最後兩三年，我心裡又開始冒出各種迷惘，「這是我想做一輩子的工作嗎？」、「如果不做媒體我還能做什麼？」、「很在乎教育但我可以做什麼？」

為什麼我覺得，迷惘是件「好事」？

回顧自己的學習歷程，大學的前兩年，我從高中第一志願跌到谷底，而且還在谷底唸到差點被二一，那時候的我除了考前一週會唸書，其他時間不是在球場、就是在網路上遊晃，那是「迷失」不是「迷惘」。

唯一讓我「後悔」的是高中的自己，那個曾經一次又一次「迷惘」的自己，而我卻一而再再而三「錯過」，更沒有為此做過任何改變或調整。

或許是我覺得，身在第一志願，憑什麼去質疑讀書的意義？

國中努力唸書我才能考上第一志願，不就是讀書的價值嗎？

身邊的同學都在努力唸書，考個好大學就是讀書的目的吧？

當時的我覺得「迷惘」是件「壞事」，那讓我懷疑自己，也懷疑身邊所有的人。所以我從來沒有、也不敢去面對那一份迷惘，只是「假裝自己不迷網」。

直到多年後，我才發現「迷惘」其實是件「好事」。因為要不是那些迷惘，我就沒機會去省思自己，去嘗試各種可能性，去改變現況的機會。

事實上，「迷惘」是我們得以重新認識自己的第一步，而這個「第一步」人皆有之，只是大多時候，我們都不覺得迷惘是件「好事」。

或者應該說，我們通常會覺得、或是被告知，迷惘是個「壞事」，它讓我們患得患失，跟身邊的人不一樣，跟社會格格不入。

一旦認為迷惘是件「壞事」，我們就會跟自己說「不要東想西想」，身邊的朋友或長輩也都會告訴我們「不要想那麼多」。

於是那個「第一步」通常變成了「最後一步」。

於是，我大學畢業就會去考化研所，做個行屍走肉的工程師；於是我MBA畢業就該去找個人人稱羨的工作，但其實自己一點也不快樂；於是在媒體做得好好的我，不該還沒想清楚就先裸辭。

「真正該害怕的不是迷惘，而是假裝不迷網。」

就因為，後來的我，總相信迷惘是件「好事」，既然是好事，就沒什麼好怕的，我可以大辣辣地面對，更敢於去找答案，即便那個答案從來不會馬上就找到。

但只有先勇敢踏出「第一步」，才有可能引發「下一步」，有了下一步，我們的人生才有更多「可能性」。

「解決問題的第一步，就是承認問題。」

有問題的，從來都不是「迷惘」本身，而是叫我們「別想太多你就 XXX 就好了⋯⋯」的那個念頭、或那個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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